语言机器的再生产
自序
当我用模糊的语言表达混沌的情感,我与世界、文本的情感处于神秘的状态。所以,我无法回答:为什么要阅读,为什么要写作。
是哲学的还是文学的?是散文、随笔、论文还是诗歌?似乎都是,似乎都不是。这种自相矛盾的追问,让我和自己生产的文本之间的关系一片模糊。
每一个文字、每一句表达都携带着匿名的伤痛。正是这种神秘情感支撑我几十年持续不断研究后现代哲学。人类精神世界里不可解析的兴趣,才是人文领域自古至今生产和再生产的永恒配方。
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,一直持续到现在,我靠非虚构写作谋生,但我研究后现代的时间,比我研究教育政策的时间还要长;比我从事新闻行业更要久远。从青春懵懂时期接触到西方马克思主义过渡到精神分析,后来兴趣点一直专注于后现代哲学。
我所有的业余时间全部投入到后现代的阅读和写作中,我一直乐此不疲地处于跨界写作的状态中,一边写作工作稿件,一边写作后现代。我在工作范围内,几乎不公开我的跨界写作。以至于多年相识的熟人并不了解,我的精神世界在另一块冷僻、狭小的岛屿上深耕艰涩的盐碱地。后现代对于我而言,除了浓厚的兴趣,还有就是永远不会老化的激情。
早前的写作是无意识的,一直在刻苦阅读、研究后现代哲学,德里达、波德里亚、巴塔耶、列维纳斯、本雅明、鲍曼、巴塔耶、德勒兹、巴特、福柯、齐泽克、阿甘本翻译成中文的作品基本上都阅读过,虽然他们不全是所谓的后现代哲学家。我一边研究一边会随手写下感悟,有很多篇章或是在地铁里,或是在出差途中,用手机写作而成。写作的时候,没有想过发表的事宜,更没有想到如何出版。一直到2017年前后,我把以前写作的涉及后现代的内容整理出来,居然有180多万字,有长篇大论的,最长的一篇有8万多字,少的一般200字左右。我按照不同时期、不同风格,编辑了五部后现代情感的书稿。
后现代哲学不是一套可以概括范式的理论体系,带有鲜明的碎片化特征的语言游戏,表达创伤的。后现代情感不是我们日常理解的是所谓高深的知识体系,在超真实的幻象中,用支离破碎的语言,批判镜像中分裂的世界,其情感携带着模糊性、不确定性、伤痛性的细菌,在人的成长中,不断自我感染,自我调戏,其功能在于自我救赎,和凌乱的世界和谐相处。我把五部后现代书稿统一以后现代情感为逻辑,其实就是语言机器的再生产。
哲学,并不是我们日常所理解的高深的知识,和智商也没有任何直接的逻辑关系,只是一门普通的学科。
我更关注语言的不可说出性,声音一旦说出,就是宣告原始的表达死亡。通过思考、联想、声带杂糅生成的词语并不表达原始的表达。表达在深层次的幽暗中。爱和恨、欲望和恐惧、希冀和绝望分解于这不可探测的幽暗中,声音的功能绝对不是把原始的表达从幽暗中解放出来,相反,当我们通过声音说出“爱”、“马上”、“我认为”等词语时,原始的表达在幽暗的混沌中隐藏得更深。声音具有祭奠的属性,祭奠的是原始的表达死亡。
文字一旦书写出,就是宣告原始的意义死亡。任何文字都无法涵盖书写出来文字的意义,我们都在文字暗示中生存,但文字表达的意义,永远不会被穷尽,写出只是写出的,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垄断文字的意义。文字的意义在“无”中:不可说出,拒绝说出,无法用文字指示出。悖论在于,意义死亡的形式越激烈,意义的商品属性越明显。因为“无”不可能被意义化,所以不可能被商品化。
真正的哲学史不关心世俗,不关心人,关注概念。我以前一直受此误导,随着年龄和知识积累,逐步修正了这个看法。为什么现在依然在阅读百年前甚至几千年前的哲学?为什么他们的作品延续千年还是被奉为圭臬?因为经典哲学作品全部在关心人以及人性寄存的环境。很多涉及哲学的论文以及学术研究,更注重概念、参考文献,而忽略了人和人性。任何作品都是人写的,写给人读的,不是机器写的,写给机器扫描的。
我选择的是中间道路:情感。发现作品里作者的情感,用我的情感和文本对话,绝不是参考文献式的论文;行文中,用我的情感去阐释作品里的情感,而不是原文本的情感,或许不是作者的本意,而是我和文本对话的结果。
我写下这一切,只是我个人情感的片段。
遮蔽,不是很好的写作方式,却是我的风格。
2021年12月2日于写于北京草桥